文/秋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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见过抠的，还从没见过像余老大这么抠的。通常，他做的事是既让当事人气恼，又让人惊讶，旁观者也觉得好笑。对于抠，余老大的所作所为，只有你想不到，没有他做不出的。
在钱财方面，余老大是能捞就捞，能少花一分钱就决不花那一分钱。有一次，我在菜市场碰到余老大，他正要买青豆，只见他问，多少钱一斤。卖家说，三元。他马上还价，二元五卖吗？卖主当时也没生意，就爽快答应了。余老大挑挑拣拣时，又对卖主说，这豆子不好，二元一斤吧。卖主没答应，还算是卖主脾气好，没骂他，只是无语又无奈地摇头。我在旁边看到，心里都替余老大觉得很过意不去。
接着，他又走到一家店里买鸡蛋，一板二十一元，还价二十，店主不肯，坚持要二十一。趁店主转身找零钱的空当，可能是心里不服，他把店里的皮蛋悄悄捏了一个在手里。
余老大去大超市以外的任何地方买东西，都不会忘记还价。如果是像小门店一般的小超市，他也要试着问一下，可以把零头抹掉么？
有一次，我们几个人去吃快餐，那个地方吃饭的人很多，只要买了菜，饭是免费添的。那天，余老大怀揣一瓶豆腐乳，就着豆腐乳，硬是吃了人家三碗白饭。
就是这样的一个人，颜值还挺高。一米八的个头，挺直、匀称的身板，端正的五官，乌黑的头发稍长，梳得有型有款的，见人就笑眯眯地打招呼。不甚熟悉他的人，都觉得他开朗又幽默，还帅，可谁想得到，这样表面光鲜体面的人，私下里竟会做出那些事。
余老大不光对不认识的人抠，就连他的弟弟妹妹和父母，他也是照抠不误。
两年前的一天，余老大说，他三姑娘家的小孩要过周岁，打算请客。三姑娘家在上海，太远了，亲戚们肯定去不了。余老二、余老三、余小妹就每家掏了三百元，让余老大带个礼金去。谁知，过年的时候，三侄女从上海回来，大家才知道三侄女根本没请客，三侄女也不知道她爸妈借用她的名义收了礼金。
去年的时候，余小妹的公公去世了，余小妹分别给余老大、余老二、余老三打了电话，那阵子余老大刚好在家，余老二和余老三在外地打工，因为疫情没能回家。
余老大在接到电话的第二天早晨，就坐车去省城打工了。余小妹公公送葬那天，余老大派了二姑娘去，这样，余老大又省了一笔大开支——按照我们这里的习俗，如果余老大以当舅（余小妹的儿子喊余老大舅舅）的这个身份去，除了带礼金，还要买鞭炮、花圈、整条的烟等物品，他本人没有去，就可以只带礼金而不用买其他物品了。一般情况下，做这样的白事，娘家的人除了实在有事去不了，基本上都是要到场的，这是对逝者的尊重，也是给他妹妹挣脸面。
这样的事情发生多了之后，余老大的弟弟妹妹们也都反感余老大了。年前，余老二和余老三打工回来，住在隔壁村里的余小妹请二哥和三哥吃饭，兄妹几个小聚一下，两个做舅舅的给外甥提了大包小包的礼品，有四十多块钱一斤的草莓三斤，一百多块钱一个的榴莲，大牌子的牛奶，还有各种饼干。
吃饭时，大家围坐在一起，欢声笑语，其乐融融，正聊得热火朝天时，余老大突然拉着脸走进屋里，生气地指责余小妹，说她一点都没有把他这个老大放在眼里——同样都是哥哥，为什么请吃饭就把他一个人撇下？是不是故意气他？余老大说完话就走了，留下几个人面面相觑，哭笑不得，欢乐的气氛也破坏了。
正月初八，余老大给余小妹打电话，说他大姑娘家的小儿子（余老大的小外甥）正月十二要过十岁生日，请余小妹去喝酒，余小妹不想去，就用W信转了三百元让余老二带去随礼。
隔了几天，余小妹碰到了余老二，余老二说，喝酒去的前一天，余老大把余老二的儿子超娃叫过去喝酒，大打感情牌。因为超娃有车，而且单身——余老大请超娃正月十二开车送他和亲戚一起去大姑娘家喝酒，超娃耳根软，又被余老大灌了“迷*汤”，就答应了下来。
其实，按我们这里的规矩，余老大家姑娘请客，是要由余老大出钱叫车或者给亲戚们出车费的；如果是叫熟人的车出远门，车主不要钱的情况下，最起码也是要给一条烟。况且，余老大姑娘家离我们这里有几百里路。
第二天，余老大叫上了他老婆娘家的人，早早坐满了超娃的车。余老二两口子没地方坐了，余老大也不安排车。余老二在前一天就已经把他自己的和余小妹的礼金都给大嫂了，余老大夫妻可能觉得钱已经到手，老二两口子不去更好。就这样，超娃带着余老大两口子，还有余老大老婆娘家的亲戚们，赶了几百里的路，过路费、油钱都是自己掏的。最后是烟也没有给一包，超娃自己倒贴了费用。“超娃这孩子，既当了老大的免费司机，也代表了我们一家去喝酒。”这话是余老二讲的，当时我们一大群人哄堂大笑，“佩服”余老大聪明至极的抠。
对待父母，余老大两口子也从不手软。前几年，余老大家建房子，每天要父亲去帮忙，新建的房子离老父亲住的地方一二百米，老父亲每天给余老大做事，到饭点还要回自己家吃饭，连中途口渴也是回自己家喝水。大热的天气，七十多岁的人了，无偿地连续给余老大家做了两个多月。
农历四月收油菜籽，余老大老婆说忙不过来，把婆婆叫去地里帮忙，说自己回家拿东西，结果却打了半天的麻将，独留七十多岁的婆婆在地里给她干了半天。
现在余家的父母已经八十多岁了，老父母干不动了，余老大的孩子们也都成家了，可是余老大又变了一种方式搜刮老人。
老人家习惯了每年做点剁椒酱，酱洋姜，酱萝卜，做豆腐乳……余老大看见什么就要什么，经常是要出去打工时，就找几个玻璃瓶，各样的酱菜装上几瓶。如果街上菜价高，他就把自己菜园里的菜卖了，没菜吃了，又去父母家菜园里摘。
前些年，老父母对老大一家是掏心掏肺地付出，幸好老二和老三家只是看不惯老大，心里虽不平，但没有学他，不然，老父母真的活不下去了。
后来发生的一件事，让老父母对余老大彻底寒心了。有一年的大年初二，余老大家的在上海做老板的三姑娘回娘家拜年，给了八十多岁的爷爷奶奶五百元红包。
三姑娘走后，老人很高兴，可能是想分享一下喜悦吧，就把这事告诉了余老大两口子。结果，余老大两口子当时就把五百元要了回去，还说老父母没给重孙们压岁钱。真替老人感到心酸！两个那么大年纪的农村老人，自己的生活都困难，从哪里来钱给压岁钱啊！这件事，让老父母心凉透了。
余老大两口子，思想出奇地一致，就连对他们自己的姑娘们，也是能省则省。姑娘们每次回娘家，都是自己买菜，余老大两口子不用破费，还跟着吃好吃的、喝好喝的。
只有他们的儿子浩浩，才是余老大两口子心尖尖上的宝贝疙瘩。浩浩结婚两年了，在武汉打工，结婚时，余老大倾其所有，出了四十万，为浩浩买房子助力，一个靠种地、做木工活为生的农民，一口气能拿出四十万，可以想象，儿子相当于是他的全部了。
腊月二十几，余老大用一根大扁担，挑着满满两个大蛇皮袋，里面装有自己种的大白萝卜、一大捆大蒜、四只鸡两只鸭（分别杀好，毛拔净）、一方便袋香肠、一捆红菜薹、两大捆泥蒿、一方便袋花生，外加手里提着的纸箱装的一百个土鸡蛋，吃力地向长途车站走去。这是给他的心肝宝贝送年货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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